少女的目光像平静的湖面，看不出她心里的波澜，但暮晨知道，她既然发出了邀请，就是认真的。
而这对暮晨来说，是时隔五年之后，再一次被邀请。
那一次，他拒绝了。
“我要回去，我要改变这朝廷，这天下！”
那一天，少女对着汉江说出的豪迈话语仿佛就在耳边。
“所以，暮晨，来帮我吧！”
她的眼中满含期待。
“不行。”
南边，是宋朝的中心，对于那里，暮晨恨着，也怕着。
曾经那样强大的岳将军和师父，在阴影里的那些算计之下也陨落了，弱小的他作为知情人，随时都有被灭口的危险。
“你是公主，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，但我不同，对我，他们不会有任何顾忌。我确实想要报仇，但如今，我连自己都还保护不了。所以现在，我不能答应你。”
“那，什么时候可以？”
“到我强大了之后。”
“嗯，那约好了，我等你。”
于是，她南渡，而他沿江而上。
然后，一别五年。
彼时的约定未曾忘记，但是，现在的自己，算是强大了吗？
恐怕还远远不够。
所以，又要拒绝吗？
这时，暮晨想到了昨天老板的话。
金兵即将南下，天下又要乱了，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给自己准备。
或许，是时候离开了。
既然命运让我们再次相逢，那就，出发吧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答案。
“好。”
“咦？答应得那么爽快？我以为你还要扭捏一下，谈谈条件的呢！”
少女在一瞬间露出了放松的神情，不过很快就被一句玩笑掩饰了过去。
其实，她很害怕他会拒绝。
“我是那种人？”
做出了决定，暮晨心里也轻松了许多，接着话头就说了下去。
“当然是，刚才还计较我用了你的芷芨草。”
“……”
少年很快就败下阵来。
嘉柔很享受暮晨现在这样说不出话的窘迫表情，而暮晨，则不得不承认自己永远说不过这位公主。
“所以，具体要我做什么呢？”
只能再次转移话题。
“我想想……”
公主托着腮认真思索了一会儿，“没什么知道你的存在，那黑莲狙击手这个身份还是保留，这样能帮我暗地里做一些事。你知道的，很多时候，我不方便出面。”
“好。”
不方便出面的，大概就是指的昨天那样的事情吧，暮晨很理解。
“至于身份，你就进入天府学院吧。这次来汉阳招生，以你的实力，应该没问题。”
“有必要吗？”
虽然有师父，但从小到大，暮晨还真没上过学。
“天府学院学生的身份不容易被怀疑，不管干什么都会容易很多。”
“嗯。”确实，自己不可能一直躲着的。
“那就这么定啦，有什么要做的，我会找到你的。”
暮晨点了点头，然后提起了另一件事。
“嘉柔，你应该知道，我去南边，有一定要做的事。”
少女叹了一口气，知道这件事终究无法回避。
“当年的事，我也一直在查。现在已经清楚的是，主导是侦报司，再往上，可以查到右相也脱不了干系。其他参与谋划的大臣也查到了一些，但是，暮晨，你想怎么做？”
右相啊，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呢。暮晨没有回答，只是笑了笑，拿起了“黑莲”。
各色灵阵瞬间被激活，齐齐飞舞起来，一时间，房中光芒大盛！
红丸睁大了眼睛，十分警惕地看着面前少年手中的凶器。
有些事，虽然知道很难，但不管怎样，暮晨都会去尝试。
“那好，他们的情报我会提供给你的。”
他的意思，她懂了。
“嗯。”
暮晨放下了枪，但红丸却仍然保持着高度警惕。在她心里，这个少年的危险等级又提高了不少。
“看来张师的技艺你是完全精通了，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应该会感到欣慰吧。看你写了书，是决定把它发扬光大了吗？”嘉柔指了指书桌。
“嗯，但不会给现在朝中那些人。”
“这些知识，可以让我们对抗金兵多几分把握的。”
“像当年一样，在可以信任的小范围内使用的话，没问题。”
嘉柔叹了口气，“我知道你对他们的仇恨，我也一样，但是，这些年来我深刻地意识到，为了打败金人，我们需要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。”
“就算关乎抗金大计的人，只要参与了当年的事，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。”
“……”
嘉柔知道暮晨有些会错意了，她并不是打算饶恕那些人，而是想让他的那些知识发挥更大的功效。
但是，她也很清楚暮晨的意思，便打算不再继续这个话题。
只是，她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担忧。
今后，他们之间，会不会因此产生分歧？
她不知道，也不愿去想。
重逢是喜悦的，有暮晨在，就像五年前的那些日夜，他会是最可靠的同伴。
有了他，自己就不是孤身一人。
“对了，我还想提一个条件。”
“什么？”
嘉柔有些意外，虽然嘴上说暮晨小气，但她明白他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。
“我想带一个人，进天府学院。”
“什么人？”
“竹酒小馆老板的女儿。”
“嗯？老板的女儿？”
看着嘉柔脸上玩味的神色，暮晨忙解释道，“她今年十二岁，已经进入初等一重境了，天赋不错。这些年来，老板对我多有照顾，所以我想，能让她女儿进天府学院，算是报答恩情了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啊。”公主似乎打消了疑虑，“那到时候带她一起来汉阳吧！”
“好，谢谢。”
“哟，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礼貌？送你枪的时候也没声谢的。”
“小时候不懂事……”其实当时是高兴过头了，“再说，后来不是回赠你东西了？”
那是当年暮晨精心设计的一块刻有灵阵的怀表，不仅能看时间，还有定时提醒的功能。
“你说那个啊……华而不实，定时功能还经常出错。”
这么说着，嘉柔的声音却小了下去，显得有些底气不足。因为这块表，此时正挂在她胸口呢！
红丸有不明白公主为何要说谎，感受到一旁狐疑的目光，嘉柔的神情愈发不自然起来。
“我饿了！暮晨，快去给我拿点吃的来！”
“好……你这么大声干什么……”
“别废话了，快去啊！”
“好好好，我去我去……”
直到完全被赶出门外，暮晨还是不明白嘉柔公主突然发飙的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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